第五章 炮擊

埋伏又或是突襲，這兩種戰術要發生在海戰之中，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大多都需要有一處足夠隱敝的海峽，又或是對方指揮完全不熟悉這個海域，甚至對方指揮是個弱智才行。

在日本四個主要島，海峽並不少，可惜雙方都不在各自的主場，但這裏也是常用的水道。如果選擇奇襲的話，被對方反利用的機會並不低。

因此堂堂正正的正面戰才是最合理的選擇，而他們所選擇的戰場正是瀨戶內海的入口：紀伊水道。

當大炮巨艦還未在日本海裏成為主流，船大人多仍是海戰中勝利的保證。在小早川和村上兩方的協調之後，王乞命的明國海盜成為了陣中的前鋒，他帶著南蠻商船和十條大大小小的福船在前方開戰，而小早川水軍和村上水軍則是在後方支援。

「開火！讓那群沒見過世面的山野猴子看看什麽是炮！什麽才是海戰！」王乞命並不在乎村上武吉是不是把自己當槍使，因為他有信心可以打敗這些只在日本海裏轉的地方海盜。

「嘿！」

本來村上武吉是想要自己使用南蠻商船，但可惜在聯軍之中，只有王乞命那群明國海盜擁有軟帆的操作經驗，村上武吉就算要了那艘船，是連岸都使不出去，所以只好交給他們來使用到手的這一艘南蠻商船。

當然村上武吉也沒有那麽大方，他直接搬走了南蠻商船上的一半大筒，一些裝在能島城上，一些裝到他自己的船上。對此王乞命也只能接受，畢竟炮他還可以在明國找門路買得到，南蠻商船就不太可能，即使在東南亞也一樣沒有，因為南蠻人極少把船出售。

在王乞命的一聲令下，這艘橫於海面上的尖底大肚子商船首先發威，於近一海裏的距離下先發動了第一次全船炮擊。

——轟轟轟！

近十個黑色的鐵球噴出，落在海猿熊野水軍的海面，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水花，腥鹹的水霧飄到犬丸之上。

「那商船還真的在他們手上。」阿犬已經不需要望遠鏡就看到了那艘比旁邊的福船要大很多的商船，即使在這個跨離，都可以發現這南蠻商船比後方那些關船﹑安宅船要大一倍！

「主公，這……那船上大筒數量也太多了吧？不﹑不是商船嗎？」美馬總一郎這時背著一張弓，站在阿犬的身邊，同樣看著前方那如蝗蟲一樣的村上﹑小早川聯合水軍。

「由那麽遠的地方過來，沒點炮，在中途就應該被搶了，還能有什麽剩的嗎？」阿犬不以為然。

「可是海猿眾的船上也沒有那麽多大筒……」

「呵，有武器也要得用才行，這距離發射，想要射中誰啊？」阿犬鄙視。

雖然阿犬前世是個特種兵而不是炮兵，但打炮這種事，也是有上過幾星期的課，而且海猿屋的走私成形之後，更是有積極收購火炮，只是礙於船只大小﹑木料和設計的限制，海猿眾中只有犬丸這種最大型的戰船能安上火炮，而且數量也不多，就三到四門，再多就速度就會變慢，而且人手也增多，不再合適在近岸作戰。

「但是他們的船也多太多了吧……」

「有比下關那次要多？」阿犬冷笑。

這一次比起下關跟村上水軍的海戰，這次紀伊水道的海戰，雙方船的數量上並沒有到達極為懸殊的地步。海猿熊野聯合水軍合共有一百艘船，而村上小早川聯合水軍則是差不多二百五十艘船。比例是二點五比一。問題是村上﹑小早川聯合水軍的船種構成覆雜，不只有小早這種小型戰船，也有像漁船，甚至是運輸用的商船，所以二百五十這個數字的水份極大。

反觀海猿熊野聯合水軍都清一色的戰船，而犬丸這一種主力漿帆船更是有五艘，如果用船的造價來計算，海猿熊野聯合水軍的船價值跟對方差不多是持平的。

「可是我們要怎麽打？」美馬總一郎問。

「沖過去，殺進去，撞入去。」阿犬認真。

「呃？」

「給思聰下令，除五艘主力艦之外，全都於跟隨一段後繞行過那群福船和南蠻商船，別接戰！」阿犬很自信，只有十多艘的老舊型號福船，加上一艘行動不便的南蠻商船，想要打敗他靈活自如的主力戰船？真是個笑話。

那情況就像是用地對空炮打潛水艇一樣，打中的話，絕對要去買彩票！

「是！」

「另外也給九鬼大人通訊，海猿眾會先突進，讓他別要著急，當雙方犬牙之後，請他帶著熊野水軍攻擊對方撤走的大魚們。」

「是！」同樣跟在阿犬旁邊的一郎應道。

傳令這種事不是美馬總一郎他來做的，因為他是第一次經歷海戰，之前在尼子家之中都只是進行陸戰而已，什麽旗語他都完全不懂。

雖然他是第一次，但問題是他覺得現在阿犬跟村上﹑毛利兩軍的海戰，似乎一點都不正常……

因為阿犬和熊野聯合水軍，根本就不像是在打海戰，在對方擁有二百多艘船，而自己只有一百艘，並於下風位的他們把船帆全部收起來，直接下漿，像快馬一樣狂沖過去。

在南蠻商船上看著這一幕的王乞命覺得很有趣，就像是親身看到那些第一次遇上南蠻商船的明國水師一樣。

「這是什麽？自殺嗎？」王乞命冷笑著。

這兩句提問引起了手下的一陣大笑，只是有一小部份投降過來的南蠻大副林伯特感到了一絲凝重，認真地向王乞命說道：「甲必丹，你們的敵人，很強，輕視，不可。」

「呵呵——這些倭人強個屁！」

「船，不對勁，太快。」

是的，海猿眾的戰船全都長得很奇怪，又尖又長，根本不合適運人運貨，而且本來應該能看到天空的甲板，卻蓋上了一層鐵皮，視野極差，但正正因為這種奇怪的造型，令投降過來的南蠻大副林伯特感到了非常不對勁。

王乞命擺手，不理會南蠻大副林伯特的話，「快得過炮嗎？開炮！」

——轟！

十個大鐵球，對七十多艘的海猿戰船來說，是不夠分的，而且問題是精度太低，連一炮都沒有打中。

「沒打中就再來！」

王乞命又一次下令，而且因為海猿眾又近了一些，所以連福船那些載搭的小炮都可以一同發射。

——轟轟轟！

這一次不再是十發的黑色鐵球，而是近百發的鐵球和鐵彈混合射擊，在這種如同彈幕一樣的炮轟之下，自然有不少是擊中了海猿眾前排沖鋒的五艘主力戰船。

只是……

「呃？為什麽？」王乞命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鬼一樣。

十艘的主力戰船，有三艘被明確擊中，其中更有兩艘被打斷了那些如蜈蚣一樣的船漿，可是他們完全沒有停下，只是慢了一點，依然向著他的大船直插過來。

打得中，不代表能打得進，那又不是什麽巨炮，只是放在船上的火炮而已，威力可以一炮打殘一艘大型船，那南蠻人為什麽要選擇交易呢？直接占個港口，強逼幕府把港口租借，又或是直接割讓那就好了，反正南蠻人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話說回頭，如果村上小早川聯合水軍有三艘南蠻商船，又有一百門以上的火炮，阿犬絕對會考慮放棄這種直接沖擊，而是選擇對射，她的船上又不是沒有炮，只是數量不多而已。

事實上，火炮並非無敵，精度永遠是它的硬傷。

問題是威力也不一定足夠，一炮擊沈敵艦只存在於火藥革新之後。而現在一艘大型船沒有中上三﹑四炮，還是可以接著作戰，而犬丸這種下重本制作的船可能還要多中幾炮才會真的被擊沈。

不只是因為外層的鐵皮提供了防禦，也因為海猿戰船所用的木料是陳思聰花了大錢請南蠻船匠木工專門制作，能抗火炮的射擊。

如果於不升帆，而那些漿手又不疲累下，這十艘犬丸型戰船的最高速度可以到達十七節，而且還可以在無風逆風之下達到，於日本海中絕對是最速傳說，海盜專用的快船。

他們跑完一海裏要多長時間？大概是四分鐘之內，而四分鐘裏，最多就是兩輪到三輪的炮擊。

「切進去！」阿犬大笑。

——搶占上風位？那是需要理會的事嗎？

「放火箭！」王乞命大叫。

——火攻？只用火油升溫到燒穿鐵皮的溫度嗎？

「加速！」阿犬下令所有船只進行最後一次加速，轉瞬之間，十艘主力戰船如同在海面上飛馳一樣。

「撤……轉向，不能讓他們撞過來！」王乞命到了這一刻才真正地意識到危險。

只是，這命令下得太遲了，已經改變不了結局。

「收漿！」

不到三十秒，如娛蚣一樣的船漿收回船中，犬丸本來蚊蚣一樣的外型，變得極為修長，就像一根長矛。

——隆！

尖長的長矛直接破開了南蠻商船的船身，如果是插在船腰大概就會一分為二，但因為王乞命突然轉向的關系，只切開了船尾的一側，仍沒有擊沈。

阿犬沒有太在意，因為好戲在下一瞬間開始——

「來，我們跟那位偷船劫人的明國海盜演示一下，什麽才是火炮的真正用法！」

「是！」海猿眾的炮手應道。

犬丸船側上層甲板本來關上的四個炮門打開，因為船上可以安放的火炮不多，阿犬索性改成了全數的甲板炮，並造了四個可以活動的炮座，理論上是左弦右弦都能全炮齊射——

「零距離炮擊，才是最大精度的炮擊！」

——轟！

那如同巨無霸一樣的南蠻商船受到了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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